最新网址:www.llskw.org
大陆总宣传台湾不好,说台湾人尽吃香蕉皮,可笑?那香蕉谁吃?其实,台湾生活相当富裕。当然,人生在世不尽是为了吃喝玩乐,钞票够花就行,东西够用则罢,唯有一样追无尽头,求无止境,那就是精神,精神上的欲望……”李博一截住了话题,神情莫测地看着眼前这个大陆青年。
“你所说的精神上的欲望,就是追求吗?那么人活着到底应该追求什么?”郭奕宣问道。
“自由。”李博一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两个字后,端起茶杯,慢慢呷了几口,目光平扫过杯沿,投向郭奕宣,他想知道对方的反应。在对视而来的目光里,他得到了讲下去的勇气。“在高度文明的现代社会中,人更应该享受自由:生活方式的自由、宗教信仰的自由、政治倾向的自由……在国外、在台湾,这种自由的感受是很强烈的。每个人都有可以充分享受自由的权利。
不像你们大陆,总是按政治模式束缚人们的言行、束缚人们的思想,也束缚了真理和未来……”李博一缓缓他讲述着。
这些话叫郭奕宣震惊,他还从没亲耳听过这样大胆、激烈的言辞。在李博一滔滔不绝的谈话空档,他偶尔插入几句辩驳。可渐渐地,他不再吭声了,他发觉自己的争辩更多的不过是出于一种虚荣的掩饰。他发现自己的信念在动摇,李博一的观点不过是比自己原有的一些思想更深刻、更直率罢了。他再也不感到李的言论有什么过份。他的心随着李博一的节拍震荡、跳动、共鸣……
临别,李博一送给他两本书:1 本是《蒋总统秘录》;1 本是《蒋介石论集》。李博一还说,以后带他参加一些进步活动,进步组织还会给他们活动经费。看着那张好像已经很熟悉了的面孔,郭奕宣心里满是相见恨晚的遗憾,根本不可能细细琢磨一下自己的感情,也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所以,当李博一含蓄而有礼貌地问郭奕宣同不同意时,郭欣然答应了。
夜深了,喧嚣了一天的加利福尼亚州,除中心街道仍是灯红酒绿外,住宅区开始变得沉思般的安静。
这座高层楼房把角的一间屋,是李博一的家。此刻,他躺在床上,依然没有倦意。一闪一闪的烟火像是点燃了的思索,在这黑暗的思索中,他才赤裸裸地恢复了自己的原形。他受命于台湾国民党特务机关,负责物色具有反共意识的大陆人,作为发展对象。当他得知郭奕宣是从大陆来的时,两只眼睛鹰隼般地向他盯去。他默默地观察了郭奕宣几天,心里毫无把握。然而,通过谈话,他惊喜地发现,这位看上去很沉稳的大陆青年,内心早已失去了平衡,他决意按照原计划继续做下去。
郭奕宣回到姨家,也久久不能入睡。他边翻看《蒋介石言论集》,边回忆白天发生的一切。说来也怪,有的人朝夕相处却话不投机,有的人途逢路遇却心心相印。这种感情的源头在哪里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从此,郭奕宣和李博一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课余时间,他们一起逛夜总会、游裸体泳、去赌场、看淫秽电影。当然,一切花销都包在李博一身上。他们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李博一还经常请郭奕宣到家里作客,向他赠送礼物,给他看台湾的报纸,播放台湾的《离歌》、《毕业歌》、《中华民国颂》等歌曲。有意识地向他灌输亲台思想。而郭奕宣对这一切,却好像是久已向往,早已渴求。他有些不安,更有些昏然。现实、理智,多年来所受的教育和出国留学生的严明纪律,在郭奕宣的头脑中变得模糊了,淡化了……
时间在飞逝,一晃过了一年多。
1982 年年初的一天,刚刚下课,李博一拿着一张报纸给郭奕宣看。
“奕宣,台湾发起捐献自强爱国基金活动,你也参加好吗?”“自强爱国基金?”郭奕宣不懂。
“捐献自强爱国基金活动是台湾的一个创举,参加捐献的人可多了,有美国人,也有大陆的。邓丽君还捐献过十几万呢!如果再有大陆学生参加,那就更有意义了。”李博一闪烁其词地宣传了一番。
“怎么样?”李博一又追问了一句。
他喃喃地说:“我是个穷学生,拿不出钱。”“哈哈哈,原来你是为钱犯愁。没关系,去年大陆有位先生才捐了100 元。钱不在多少,表示表示心意总可以吧。老弟,听我的话没亏吃,将来你会有钱的。真的,我不骗你,捐吧!”郭奕宣听了李博一莫名其妙的暗示,心想,参加了即使不会带来好处,也不会有坏处,捐就捐!他问:“台湾我谁也不认识,写信给谁呢?”“你可以直接写给蒋经国。”李博一干脆地说。
是好奇心的驱使,还是钦慕的吸引,抑或是思想已被异化,郭奕宣兴致勃勃地准备捐献了。他回到姨妈家,拿出了自己在鞋店干活积攒下来的钱,又谎称有个同学向他借钱。向正在美国探亲的妈妈要了一些,共凑了400 美元,然后给蒋经国写了一封信寄去。
1982 年3 月10 日,郭奕宣收到台湾一个称张先生的人的来信:
奕宣同志您好!
蒋总统已收到你的信,对你的行动深堪嘉许,嘱咐我们与你联系。我的地址是台北市583 信箱。希望你把家庭和个人具体情况写信告诉我们。
与此同时,美国加州地区发行的《世界时报》中文版出现了一则消息,报道大陆1 名留学生积极参加台湾当局举办的“捐献自强爱国基金活动”1 事。
这时,李博一却以另找工作为名离开了语言学院,与郭奕宣再也没有联系了。因为他已经完成了一桩招募物色任务,又去寻觅新的猎物。
9 月7 日上午11 时,在国泰银行拐弯处,郭奕宣和台湾派来的50 多岁赵教授相会了。寒暄一阵后,他们来到一家中国饺子馆。赵教授点了几个菜。
席间,他以长者的口吻深有感触地说:
“老弟呀,美国这地方,人情薄如一张纸,很难遇到知己。这两年,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哦,好在快毕业回国了。这样吧,在你回国前我安排你到台湾旅游一次,开开眼界。散散心,怎么样?”“到台湾去玩,我早就有这个想法,可是,恐怕不可能!”郭奕宣面呈难色地说。
“为什么?”赵教授满面笑容地问。
“因为台湾方面有规定,大陆人必须在美国居住5 年以上,才能去台湾旅游,我来美才两年,没资格。”“哦,你例外,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争取免费去台湾旅游。”“那当然好啦!”郭奕宣求之不得他说。可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一欣然允诺带给他的将是无尽的悔恨和耻辱。
1951 年,当共和国迎来第二个春天的时候,郭奕宣降生了。
他的父亲早年参加革命,转战南北,出生入死;解放后,在省城一家有名的大型企业担任厂长。母亲也是这家企业的中层干部。郭奕宣的童年是在蜜罐中度过的。
可是, 1966 年那场冲击,使郭奕宣猝然从欢乐的巅峰坠落到不幸的深谷。他父亲挨斗,被关入牛棚。母亲也被隔离审查。家里一切优越的待遇都没有了。他和当时许多当作“狗崽子”的孩子一样,跌落到了社会的底层。
他的心灵第一次蒙上痛苦的阴霾。
1968 年底,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热潮中,他提着1 只旧帆布箱,怀着一颗破碎的心,茫然地来到了农村。
冬天,东北农村的气候冷得出奇,凛冽的寒风夹着枯叶,漫天飞舞。郭奕宣的脚经常冻得发木,两手发抖,精神上也产生了一种极度的空虚与凄凉。
寂寞与痛苦中,他便从知青伙伴那里借旧书,贪婪地读起来。
百无聊赖之时,他还爱津津乐道地听一些思想落后的人谈古论今。他们经常在一起,大讲蒋介石、白崇禧……从此,少年时深扎在郭奕宣心灵上的荣辱观念动摇了,颠倒了。
从此,他开始搜集三民主义书籍,研究国民党方针政策,盲目地认为三民主义比马列主义强,错误地把孙中山时期的国民党同当今的台湾国民党集团等同起来。
1976 年,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他被送到吉林省林业学校学习,回到了父母身边。
母亲委托老同志给他介绍了一个漂亮贤慧的姑娘。在他出国前,父母又拿出一笔可观的款项,为儿子操办了婚事……
或许没有以后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应该这样延续下去,可生活的激流中会有漩涡改变着人的命运啊!
1983 年3 月9 日凌晨7 时,郭奕宣和赵教授到达台北中心机场。出了通道口,便看到前来迎接他们的两男一女。这3 人走上前和赵教授亲热地握手。
接着,1 辆轿车把他们载到了很远的地方,在1 扇使人一望就心里发怵的大铁门前停住了。透过司机前的玻璃,他看见那大铁门旁边是高高的围墙。
他们走进1 座小洋楼。郭奕宣被安排在二楼的一个单间。一切停当后,赵教授才指着那3 位一一向郭奕宣作了介绍:带眼镜的大个儿是翁先生:体态较瘦的中等个儿是曹先生;还有一位是王小姐。“哦,郭先生,久仰,久仰!”3 人几乎同时伸出了手。
他们来到了休息厅,曹先生讲了活动安排:“郭先生,明天咱们去台北玩,后天去高雄,参观两个大工厂,然后到台南看古迹。”翁先生又接着说:
“郭先生今天坐飞机很累,好好休息一下吧?”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lskw.org。来奇网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