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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是吗!对于这样的上帝来说,这一世界的确就是一出喜剧:在最后一幕,这个上帝永无厌足的报复欲望和匠心独运的残忍折磨,使他从那些生命忍受没完没了、漫无目的的痛苦的情景中得到幸灾乐祸的快感。这些生命是上帝自己在百无聊赖当中,漫不经心地创造出来的;他们只是因为自身发展不合上帝的旨意,并且,在其短暂的一生中做出了和相信了一些不讨上帝欢心的东西。此外,与上帝那些闻所未闻的残忍相比,所有在《地狱篇》里受到如此惩罚的罪行都变得不值一提。的确,上帝本人比起我们在《地狱篇》里所碰到的所有魔鬼还要凶恶得多,这是因为这些魔鬼的确只是秉承上帝的旨意、依仗他的权威行事。所以,宙斯不会对被笼统视为与上帝一体感激不尽,在诗中几处地方却奇怪地出现了这样的情形(例如十四节70行;一三一一节92行)。事实上,在《炼狱篇》里,这样的描写简直就是到了可笑的地步(六节118行“高贵的朱庇特,他为了我们在地球上被钉上了十字架”)。宙斯对此到底会有何话说?“哎呀,惨呀!”维吉尔、但丁和服从上帝命令的每一位所表现出来的奴性的卑躬屈膝,以及接领上帝的圣旨时那种战战兢兢和毕恭毕敬着实让人感到恶心。在但丁引以为自豪的一个例子里,他在诗中的本人就把这种奴性心理发挥到了极致(三十三节,109—150行),甚至荣[77]誉、良心都已丧失殆尽了。也就是说,一旦荣誉、良心与上帝的残忍旨意有所抵触,那它们就不再起任何的作用。为了得到一份口供、证词,他郑重、严肃地向被施以精心设计、惨不忍睹的酷刑的受苦者许下诺言:给他一小滴的止痛水以缓解其痛苦。当受刑人履行了被强加于自己的条件以后,但丁却丝毫不顾及荣誉、良心,赤裸裸和不知羞耻地违反自己的承诺以“赞颂上帝的荣耀”。这是因为但丁认为缓解上帝施加的痛苦——哪怕是那么一点点——都是绝对不允许的;虽然这种缓解在此只不过是揩去一滴冷凝了的泪水,而上帝也不曾明确禁止他这样做。因此,无论在此之前的一刻他如何信誓旦旦地做出承诺,他都不会履行的了。在天上,这些行为可能是家常便饭、值得称道——这我不知道;但在人世间,谁要是做出了这样的行为,那他就是一个无赖、恶棍。顺便说上一句,由此例子可以清楚看出,道德如果除了上帝的意志以外,没有任何别的基础,那该是多么糟糕和尴尬的事情:因为好的可以变成坏的,坏的可以变为好的,速度之快就像电磁铁的两极弄颠倒了一样。但丁的整部《地狱篇》其实就是对残忍的礼赞……;在倒数第二节,寡廉鲜耻和丧失良心也以上面提过的方式被大加颂扬。
我会大胆无畏地说出
通行天下的真理。
——歌德
另外,对于被创造者而言,这一切都是神圣的悲剧……,并且是永[78]无尽头。虽然这部作品的序曲在个别之处让人感到有趣和愉快,但与没完没了的悲惨部分相比,这些地方却是少得可怜。我们会不由自主地认为:但丁其实在内心深处对于这一整洁的世界秩序抱着讽刺、挖苦的态度,否则,津津有味地描画那些令人反胃的荒谬之处和持续不断的行刑场面,如果没有一种古怪的趣味是不行的。
对于我来说,我所钟爱的彼特拉克[22]始终居于所有意大利诗人之首。在感情的真挚和深度,及其直截了当的表达方面——这些都深获我心——在这世上无人能出其右。因此,我对他的十四行诗、凯旋诗、押韵歌谣的喜爱,远甚于阿里奥斯图[23]的离奇的胡闹作品,和但丁的那些描画令人毛骨悚然的丑陋面孔的诗作。彼特拉克直接发自内心的、行云流水般的语言,其诉说方式也完全有别于但丁过分讲究,甚至是矫揉造作的贫乏语汇。彼特拉克一直是我心仪的诗人,并将永远是这样。我们这个至为出色、卓绝的“当代今天”[24]竟敢以贬损的口吻谈论彼特拉克,只不过是更加证实了我对彼特拉克的判断而已。作为一条多余的证明,我们可以比较一下,打个比方说,穿着便装的但丁和彼特拉克——我是说,把他们写的散文放到一块比较一下:彼特拉克优美的、饱含思想和真理的《论孤独的生活》、《承受好运、厄运的方法》等,以及他的书信,和但丁那些干巴乏味、繁复冗长的谈论经院哲学的文字。最后,塔索[25]据我看来并不配占据紧随三位伟大的意大利诗人之后的第四位置。但愿我们这些后代人是公正的吧,虽然作为同时代人我们是不可以做到这一点的。[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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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荷马的作品里,形容事物的都是一些与这些事物完全和绝对贴切的属性词,而不是与当时正在发生的事情相关或者相类似的词语。例如,大地永远被称作生命的滋养者,天空是宽广的,大海则是葡萄酒一样的昏暗。这就是荷马的作品绝无仅有地表现出来的客观性…荷马就像大自然一样,他并没有以人为的事件、人的情绪触动影响他所看到的东西。不管他的人物是高兴抑或悲恸,大自然都不为所动地继续她的前进步伐。相比之下,当主观的人悲哀时,整个大自然在他们的眼里都变得阴暗和忧郁,等等。荷马却不是这样。
在我们这个时代的诗人里面,歌德是最客观的,而拜伦则是最主观的。拜伦总是叙述着自己,甚至在写作最客观的一类诗歌时,例如,诗剧和史诗,情况仍然如此。
歌德与约翰?保罗之比,就犹如正极之于负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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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威尼斯的艺术学院里,在画在亚麻布上的湿壁画之间有这样一图画:神灵们端坐在云端里的金桌、金椅上;在下面则是被羞辱了一番的客人——他们被投进了黑夜的深处。歌德首次到意大利并写作《伊菲格尼亚》时,肯定看到过这幅图画。[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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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普莱伊斯[26]所写的一个故事讲述一个寡妇觉得看见了那在狩猎中被人谋杀了的丈夫。这故事与《哈姆莱特》的故事完全相似。
在此,我想把我对莎翁这一巨作一处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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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历。史。,我总是想到了与它相对立的文学。历史学之于时间就等于地理学之于空间。地理学与历史学一样,都算不上是本来意义上的科学,因为两者的课题都不是普遍的真理,而只是个别的事物。关于这一点,我建议大家阅读《作为意欲和表象的世界》第二卷第三十八章《论历史》。历史一直是这一种人的喜爱科目:他们想知道点事情,但却不肯付出学[81]习一门真正的科学所要求的脑力劳动。时至今日,历史比起以往都更加流行了:每年出笼的数不胜数的历史题材书籍可以为此作证。谁要是像我那样,在所有的历史中都不由自主地看到了同一样的东西,正如在万花筒的每次转动时,我们都看到换了个花样的同样东西一样,那他是不会参与到这种狂热兴趣之中的,虽然我并不反对人们的这种热情。惟一可笑和荒唐的事情就是许多人想把历史变成哲学的一部分,甚至把它弄成是哲学本身;他们误以为历史能够取代哲学。在各个时代,大众对历史都情有独钟。要解释这其中的原因,我们可以观察一下人们惯常的社交谈话。这种交谈一般来说都不外乎是某一个人讲述某样事情,而另一个人则叙述这同一样事情的另一个说法。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就都可以获得别人的注意。这类社交谈话跟历史研究是一个样子,人们的头脑只是关注着个别的事情。正如在科学探索中那样,在高贵的交谈中,人们的思想会提升至普遍事物的原理。不过,这并不就此剥夺了历史的价值。人类生命是那样的短暂和仓促,它分散于无数百万个个体生命之中。后者大批成群地一头扎进被称作“遗忘”的巨兽那永远张开着、等待着它们的大嘴洞里。这样,把那些即将被吞没的东西的一鳞半爪抢救出来,留下对最重要和最有趣的事物、主要事件和人物等的纪念,使它们不至于遭到全盘毁灭——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
在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把历史学视为动物学的延续,只不过对于全体动物来说,我们考虑它们的种属就足够了;至于人类,由于人具有个体的性格,所以,我们也就有必要了解单个的个以及个别事件,后者是引出前者的条件。历史本质上的缺陷也就马上由此显现出来了,因为单个的人和事是数不[82]胜数、永无尽头的。在研究了历史的这些单个的人和事以后,我们就会知道:我们需要了解的总量并不会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了的而有所减少。至于其他严格意义上的科学,我们有可能完整地掌握其中的一门。当我们面对中国和印度的历史,看着那些浩如烟海的典籍资料,我们就会知道这根本就是一条错误的路子,那些孜孜不倦的求知者不得不认识到:我们只能从单个里面看到众多,在个别情况中得出规律,通过对人性的了解,辨认出各民族的活动,而不是永无休止地罗列事实。
历史从头至尾除了讲述战争以外,别无其他。而战争也是最古老和最现代的雕塑作品的主题。
所有战争的根源不外乎就是偷窃的欲望……而已。伏尔泰说得很对:“所有的战争不过就是偷窃而已。”因此,一旦一个国家感觉有了多余的力量……,就扑向它的邻国,奴役其他民族;这样,它就可以不用自食其力,而是把他人的劳动成果据为已有,不管这些成果是现成的,抑或将来才会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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