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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多西娅也给自己梳理了头,戴正了头巾。她原可以让头发披散到肩头上,真的,这个世界上我们还能找出有什么能比美丽的年轻母亲手抱健康婴孩更迷人的呢?
46父与子(上)
“好个胖家伙,”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柔声说道,用食指尖上的长指甲逗米佳的双下巴痒痒。瞪眼看着灰雀的孩子倏地笑开了。
“这是大伯,”费多西娅用脸贴紧米佳,搡了搡他说。杜尼亚莎这时悄悄地把一支点燃的蜡烛放到窗台上,在烛底垫了一个小硬币。
“他有几个月了?”帕维尔。彼得罗维奇问道。
“六个月,到这个月十一就要有七个月了。”
“快有八个月了吧,费多西娅。尼古拉耶芙娜?”杜尼亚莎嗫嚅地插了一句。
“不,七个月,怎么会是八个月呢?”这时婴孩又笑了,他眼睛看着柜子,蓦地用他五个小指抓他母亲的鼻子和嘴。“小调皮鬼,”费多西娅说,但脸并不躲开他的手。
“他就像我弟弟,”帕维尔。彼得罗维奇说道。
“他还能像谁呢?”费多西娅听了心底暗暗想。
“是的,”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像是在自言自语,“简直一个模样儿。”
他仔细地、差不多是忧伤地瞅了费多西娅一眼。
“这是大伯,”她再一次向孩子暗示了一下,希望引起他的注意,不过声音轻得像是低语。
“啊,帕维尔,原来你在这儿!”突然传来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的声音。
帕维尔连忙掉过头,并且皱起他的眉尖,但是看到他弟弟又快乐又感激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
“你的孩子长得很漂亮,”他说着看了看表。“我是为买茶父与子(上)47叶的事拐进来的。”
他说完装出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儿,眨眼工夫就出了房门。
“是他自己进来的吗?”尼古拉。彼得罗维奇问费多西娅。
“是他自己,老爷,叩了叩门就进来了。”
“阿尔卡季后来再没来过?”
“是的。我是不是还是回厢房住的好,尼古拉。彼得罗维奇?”
“为什么呢?”
“我看,最初一段时间最好尽量避免见面。”
“没……必要,”尼古拉。彼得罗维奇说话带顿儿,同时用手抚摩他的前额。“要是先前……你好哇,小胖子,”他话说到半截儿,猛然兴奋起来,走近婴儿,吻了他的小脸,然后又稍稍弯下腰去,吻了费多西娅的手,那只由米佳的红短衫映衬着的、白玉一样的手。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您这是怎么啦?”她嗫嚅地说着垂下了眼,后又微微抬起……在她温和而又带着几分茫然看他时,那眼睛有说不出的美!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得以认识费多西娅还有过一段有趣的故事。三年前,有一次因事他迫不得已在一个离此很远的县城投宿。客店里干干净净的被褥,不染一尘的房间使他感到既高兴又惊奇,他不禁想:难道女掌柜是德国人?他随即了解到女掌柜是五十来岁的一个俄罗斯妇女。这人干净利落,脸相聪慧,说话井井有条。和她喝茶一聊天,就不由自主喜欢上她了。其时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刚迁新居,不想把农奴48父与子(上)
留在宅里使唤而想另找雇工,女掌柜则抱怨过往人少,度日艰难,于是,当即建议她当新居的女管家,她应下了。她早年丧夫,只留有一女,名叫费多西娅,母女俩相依为命。两周后阿琳娜。萨维什娜(人们就这样来称呼新管家的)携费多西娅来到玛丽伊诺,住进了厢房。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没有看错人,阿琳娜把家管得井井有条。至于费多西娅,当时不过十七,文静娴雅,但是谁也不注意她,她很少在人前露脸,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只是在本区教堂作礼拜时,偶或见到费多西娅白净脸庞的美丽侧影。
过了一年多,有一天上午阿琳娜来到他书房,象平素那样深深一躬,问能否帮她女儿个忙:灶膛里的火星溅进她眼里了。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简出深居,有病在家治疗,甚至还买有存放小量药物的药箱,所以立刻命阿琳娜把患者带来。
费多西娅听说老爷叫她,心里很害怕,但还是随母亲去了书房。尼古拉。彼得罗维奇领她到窗前亮处,拉开浅绿色窗帘,双手托起她的头,察看红肿的眼,开了一剂洗眼药水并立即调配好,还从手帕上撕下根布条,教她如何蘸着药水洗眼。费多西娅听完,正想离开,不料阿琳娜从一旁说道:“你还没吻老爷的手致谢呢,小傻瓜。”尼古拉。彼得罗维奇觉得挺难为情的,没伸手给她,反在她仰起脸来的时候在她额头上的发缝处亲了一下。没过多久,费多西娅的眼便已养好了,但她留给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的印象却久久未散,那张仰起的、白净可爱的、带几分害怕的秀脸仿佛在他面前频频出现,还有那经他手触及过的柔软的头发,天真无邪的嘴唇,在阳光下闪着亮的、珍珠串儿似的湿润皓齿。所以,他后来在教堂里父与子(上)49格外关心她,找机会和她说话,可她常常躲他。有一回,将近黄昏的时候和他在一条黑麦田田梗上邂逅了,她立刻转进茂盛的、杂有蒿草和矢车菊的麦地里藏了起来。但他还是看见了金黄色麦穗中的脸,像小兽般窥探着的眼睛。他亲切地说道:“你好,费多西娅!我又不吃人。”
“您好!”她低声回答,不知为什么,可就是不从麦地里走出来。
她渐渐地跟他熟习了,然而总觉得有点儿害怕。事出意外,她母亲忽然得霍乱病去世了。费多西娅能上哪儿去呢?她继承了母亲爱清洁的习惯,审慎端庄的性格,但她是那样地年轻,那样地孤独,而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如此地善良和淳朴……以后的事就不用说了。
“这么说来,是我哥哥自己来找你的吗?”尼古拉。彼得罗维奇问,“他敲了敲门就进来了?”
“是的,老爷。”
“很好。让我把米佳抛着玩一会儿。我正玩到兴头上呢。”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把孩子抛得快要碰着天花板了,逗乐了孩子,却急坏了母亲,每次往上抛的时候她都伸出手去随时准备接住裸在裤管外的小脚。
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回到了他自己的书房。书房很雅致,墙上贴着好看的壁纸,五彩斑斓的波斯壁毯上挂着他的枪支,胡桃木家具上铺有灰蓝色呢垫,文艺复兴式的黑橡木书柜在一旁侍立,华丽的书桌上放着青铜雕像,另一面是个壁炉……
他进沙发里,两手扶着后脑,不动,默默地,一双眼绝望地50父与子(上)
瞪着天花板。他难道想掩饰他脸上的神情,不让四壁猜透,或是出于其他原因?他只站起过一次,把沉甸甸的窗幔放下,便又坐进沙发。
父与子(上)51九无独有偶。也同是一天里巴扎罗夫也认识了费多西娅。当时他和阿尔卡季在花园散步,向阿尔卡季解释,为什么这里的树木、特别是橡树长势不好。
“其实这里应该加点肥沃的黑土,栽上白杨和枞树,栽菩提树也可以。凉亭这边倒还令人感到舒适,”他补充道,“因为洋槐和丁香不娇嫩,不用细心照料。啊,里面有人。”
凉亭里坐着费多西娅,杜尼亚莎和米佳。巴扎罗夫停下脚步,阿尔卡季则像很久以前便已相识那样点了点头表示问好。
“这是谁?”刚过了凉亭,巴扎罗夫就问,“好一个大美人儿!"”你是说谁?阿尔卡季。“
“还用问吗?其中只有一个最美。”
阿尔卡季带点害羞地简单说了一下费多西娅是什么人。
“好哇,”巴扎罗夫赞道,“你父亲眼力不错。我倒很喜欢你父亲,哈,他真有本事。不过,我们俩应该认识一下,”他补了句转身往凉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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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夫根尼,”阿尔卡季在他背后害怕地嚷嚷,“上帝保佑,你可千万要小心!”
“别担心,”巴扎罗夫回答,“我在大城市生活过一段时间,经历了不少事,见过世面,有经验。”
他走近费多西娅,摘下帽子,说:“请允许我作真诚的自我介绍:我是阿尔卡季。尼古拉耶维奇的朋友,一个温良恭敬俭让的人。”
费多西娅从长椅上站起来,默默地看着他。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巴扎罗夫接着说,“您不用担心,我没长毒眼,经我看过的孩子从没有倒霉过的。他的脸颊为什么这样红?是不是要出牙了?”
“是的,已经长出四颗牙了,眼下他的牙床又起了红肿。”
“让我看直……您别怕,我是大夫。”
巴扎罗夫抱过婴儿。让费多西娅和杜尼亚莎奇怪的是,孩子居然不哭,也不嚷叫,乖乖的样子。
“看见啦,看见啦……没关系,一切都很好,将来会有一副钢牙的。今后若有什么病痛,找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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