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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有这样的事!那么,给你的是怎样一本书呢?”
“就是这本。”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从口袋里掏出了风靡一时的比尤赫内尔著作第九版。
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把书放在手里翻弄了一会儿。
“嗯!”他哼了声,“阿尔卡季。尼古拉耶维奇挺注意你的。
你看了吗?“
“看了一些。”
“觉得怎么样?”
"要么是我笨,要么这书是乱编一气。也许是我笨。“
“德语你总不至于遗忘吧?”帕维尔。彼得罗维奇问。
“德语我懂。”
帕维尔。彼得罗维奇重又把书翻弄一遍,从眉毛底下瞟了弟弟一眼。哥俩都默不吱声。
“哦,我倒记起一件事来了,”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看上去然想转换话题,“我收到科里亚津写来的一封信。”
“是马特维。伊里奇写来的吗?”
60父与子(上)
“是的,他说他到省里考察来了。他现在已经是显贵,他写信来说希望见上一面,邀请我俩和阿尔卡季一起去省城。”
“那么你去不去?”帕维尔。彼得罗维奇问道。
“不。那么你呢?”
“我也不去,去一趟要赶五十俄里,大可不必找这罪受。
Mathieu-纯粹是想让我们看看他衣锦还乡的阔气,去他的!
省里少不了巴结他的人,没我们也行。其实枢密官没什么了不起,假如我一直担任公职,干那讨厌的工作,不也是侍从将军了?也就是说,你我落伍了。“
“是呀,哥哥,看来,咱们都行将就木了。”
“哼,我可不打算马上认输,”他说,“我们要跟江湖郎中干一仗,我有一种感觉。”
干仗就在这天晚茶时开始了。帕维尔。彼得罗维奇进客厅时已作好干仗准备,心里装满怒火,战机一到,立即扑向敌人。但战机没能很快出现,巴扎罗夫当“基尔萨诺夫家的老头”(他就是这样称呼兄弟俩的)在场时一般话很少,而这天的夜晚情绪特别不佳,只是默默一杯接一杯地喝茶。帕维尔。彼得罗维奇不由得暗暗着急。后来,他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了。
其时,在席上谈到一位邻近住的地主。“是个没用的家伙,没出息的贵族,”巴扎罗夫冷冷地说道。这人他在彼得堡不止一次见到过。
“请允许我问问您,”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开口道,嘴唇在打颤,“按您的观念,‘废物’和‘贵族’是同一个意思喽?”
“我说的是‘没出息的贵族’,”巴扎罗夫喝着茶,慵懒地父与子(上)61说。
“是的,先生。但是我认为,您对贵族的意见跟对‘没出息的贵族’的意见是一致的,我认为有义务告诉您,我不赞赏这种见解。我斗胆说一句,凡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有自由思想的人并且热爱进步,正是因为这样我尊敬贵族——真正的贵族。您可记得,亲爱的先生(巴扎罗夫听到这话时抬起眼望着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您可记得,亲爱的先生,”
他恶狠狠地说了一遍,“英国的贵族为他们的权益寸步不让,因此他们同样尊重别人的权益。他们要求别人履行对贵族应履行的义务,他们也履行自己应尽的义务。贵族施予了英国自由并支持这种自由。”
“这种老调我们不知听过多少遍了,”巴扎罗夫回敬道,“您想用这个来证明什么呢?”
“我想用‘这儿个’来证明,亲爱的先生,(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气忿时故意说‘这儿个’、‘那儿个’,其实很他清楚,类似这样的构词规则是不允许的。这种拼法乃是亚历山大朝代遗风,那时的名流很少使用本族语言,倘或使用,不是说‘这儿个’,就是说‘那儿个’,以此来显示自己:我们当然是俄罗斯人,但我们属于上流人士,没有必要按语法课本的死规则。)我打算用这儿个来证明,没有自尊,没有自重,——而贵族阶级是极其珍视这种意识的,——就没有社会的……
bienpublic……建构。个性,亲爱的先生,最最重要。人的个性应坚如磐石,因为只有在牢固的基础上才能创建一切。我清楚地知道,比如说,您认为我的习惯、我的着装外表、我的整洁很是可笑,但这一切均出之于对自我的尊重和一种责62父与子(上)
任感。是的,先生,是的,先生,责任感。我住在乡村,蛰居僻悒,然而我不降低自己的人格,我尊重自己的人品。“
“我倒想请教,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巴扎罗夫说,“您尊重自己,却什么事也不干,这能给bienpublic带来什么好处呢?假如您不那么自尊,反而能为社会谋福。”
帕维尔。彼得罗维奇突然变了脸色。
“这根本属于另一问题,现在我没有必要向您解释,为什么我象您所说的那样什么事也不干地闲坐。我只是想说,贵族制度——这是准则,万事根本,在我们这个时代,只有不讲道德或者头脑空虚的人才不守准则地混日子。这一点,阿尔卡季回家的第二天我就对他说了,现在对您再说一遍。尼古拉,我是这样说过吧?”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点了点头。
“贵族制度,自由主义,进步,准则,”巴扎罗夫接口说道,“这么多没意义的……外国字眼!它对俄罗斯人毫无必要。”
“依您看来,要的又是什么呢?听您说这话的口气,似乎我们处于人类社会之外,规范、准则之外了。而历史的逻辑要求……”
“我们要逻辑干什么吗?没有它我们也能过得去。地球少了它照样转得开。”
“这话从何谈起?”
“要不打这儿说吧:我相信,当您肚子饿的时候,根本不用逻辑便往嘴里塞面包,哪用得上这些抽象名词!”
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双手一摊:父与子(上)63“您这话倒使我不明白了。您是在污辱俄罗斯人民。我不能理解,怎么可以不承认准则和规范。我们行为的依据又在哪里呢?”
“我已对您说过了,大伯,我们不承认权威,”阿尔卡季从一旁插上了一句。
“我们认为有利,我们就据此行动,”巴扎罗夫说道,“现在最有利的是否定,所以我们就否定。”
“是否定一切吗?”
“当然是一切。”
“怎么?不单否定艺术,诗歌……而且……听起来都觉得可怕……”
“否定一切。”巴扎罗夫不容置辩地说。
帕维尔。彼得罗维奇眼睁睁地看着他,这话太出意料了。
然而阿尔卡季却满意得脸上放出红光。
“请问,”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也加入了谈话,“你们否定一切,或者确切点说你们摧毁一切……但也要同时建设呀!”
“然而建设不是我们的事。首先得把地面打扫干净。”
“这是人民当前的需要,”阿尔卡季严肃地加以补充说。
“我们理应履行人民提出的要求,我们没有权力依附于个人主义求一时满足。”
对最后一句话巴扎罗夫不喜欢,因为有一股哲学味儿,也就是说浪漫主义的味道,——他把哲学也算作浪漫主义,——但是他不认为有训斥年轻弟子的必要。
“不,不!”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听后突然性起,“我不愿相信,先生们,你们真的了解俄国人民,真的代表了他们的64父与子(上)
需要和追求。不,俄国人民并不是象你们所想的那样。他们视传统为神圣,他们严格遵守宗法,他们生活中不能没有信仰……“
“我不打算为这争辩,”巴扎罗夫打断说,“我甚至不反对您这话是对的。”
“假如我说的对……”
“但是什么也证明不了。”
“什么也证明不了,”阿尔卡季跟着说。他看上去像一个有经验的棋手,猜准对方的下一着棋,因此镇定自若。
“怎么可能会什么也证明不了呢?”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大为惊异。“你们不就成了人民的对立面了吗?”
“那又怎么样?”巴扎罗夫当即应道,“人民认为打雷是先知伊里亚乘着风火轮马车在天空驶过,怎么的,我应该同意他们的说法吗?另外,他是俄罗斯人,难道我就不是?”
“不,您既然说这样的话,那您就不再是俄罗斯人了!我不能再承认您是俄罗斯人。”
“我祖父种过地,”巴扎罗夫骄傲回答,“您去问你们的任何一个农民,看他认作同胞的首先是您还是我。您连怎么跟他们交谈都没学会。”
“可是您和他们谈话的同时却又鄙视他们。”
“可是这有什么!既然他们有让人鄙夷的地方。您不同意我的选择,但谁对您说我所选择的道路是一时心血来潮、不是您一再鼓吹的人民精神所感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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