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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鹅斯万还是那副一以贯之的敏感的样子。他说:“操,最好的货色现在都被格拉斯哥的那帮家伙搞走了,他们可以享受医疗等级的上等毒品,我们却只能随便找点粗制滥造的东西爽一下。对于那些家伙,用那些上好的海洛因完全是浪费,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家伙甚至不注射,而是把它卷烟抽,用鼻子吸,真他妈是暴殄天物啊!”他的语调既不满又不屑,而说到莱斯莉,他又说:“她竟然也找我白天鹅斯万来买毒品,她有没有替我着想一下啊?当然没有,她只会坐在那儿,为她的孩子自怨自艾。真可怜——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孩子死了其实也是一个机会啊,从此她就从责任里面脱身了,不必当一个单身母亲了,她应该抓住这个大好时机重获新生啊!”
从责任里脱身?听起来真不错。我现在也想从“坐在这个破酒吧”的责任里脱身呢。
约奇·林墩走过来,加入了我们。他的脸长得就像个躺着放的鸡蛋,一头茂密的黑头发,中间也点缀着几丝灰色。他穿了一件蓝色的短袖衬衫,手臂上露着文身。一条胳膊上文着“约奇和爱玲——真爱永不死”,另一条胳膊上则是“苏格兰”字样和狮子徽章。很不幸,真爱还真出了点儿问题,爱玲在多年以前就离开这家伙了,而约奇现在则和玛格丽特住在一起。玛格丽特自然很讨厌约奇手上的这个纹身,但她每次要求他重刺一个,约奇却都以害怕针头传染艾滋为由,故意推托。这个借口纯属扯淡,很显然,约奇现在仍然还无法忘记爱玲呢。约奇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在派对上高歌。他的派对主打歌是乔治•哈里森(George Harrison,甲壳虫乐队的成员。该乐队解散后,成员各自单飞,仍然从事音乐事业)的《我亲爱的神》,对于那首歌,约奇从来就没把歌词背全过,他只会唱歌名和一句“我太想见到你啦,我的神”。至于其他部分,他都用“啦啦啦”蒙混过关。
“大卫,凯西。姑娘,你今天晚上真是美不胜收啊,你可得看好了她,瑞顿,千万别转脸,否则我会趁机把她带走,带回我们格拉斯哥去!”约奇像一支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那样突突突地说着。
我妈故作羞涩,她的表情让我差点儿吐了。我只好假装忙着喝自己的啤酒。到了酒吧里开始玩儿填格游戏的时候,大家终于安静了下来。这下太好了,终于不会我说什么话都会有人挑刺儿了。
我手上的填格已经快完成了,但我还是不想说出来,也不想引人注目。这看起来就像是命运——也是约奇——的安排。他可不在乎我不想被人关注的愿望。这家伙看见了我的卡片。“连成了!是你啊,马克。我们这里有人赢了!你怎么赢了还不出声,快他妈的领奖去!”
我宽厚地对约奇笑着,心里却希望这个好事之徒立刻当场暴死。
杯子里的啤酒就像堵了的小便池里积攒的尿,只不过填充了点儿二氧化碳。我一口干了一杯,猛烈地抽搐起来。我爸拍拍我的背。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而言,已经不能饮酒了,但约奇和我爸却一直在给我倒酒。玛格丽特也过来了,没过一会儿,她就和我妈一起痛饮了一番嘉士伯特醇。好在台上的乐队开始演奏,我终于可以借机不再说话了。
我爸和我妈站了起来,随着《摇摆的苏丹》的节奏跳起舞来。
“我很喜欢‘恐怖海峡’(Dire Straits,组建于伦敦的著名乐队)乐队。”玛格丽特说,“他们的音乐适合年轻人,但岁数大的也会喜欢。”
对于这种肤浅的看法,我很想鼓起斗志和她争论一番,然而,我现在正在和约奇聊足球,这就够我受的了。
“罗克斯伯还想射门呢,这可真是我见过的最差劲的苏格兰球队了。”约奇抬着下巴发表声明。
“这也不怪他,有多大家伙撒多粗的尿嘛,他们队里还有谁能用呢?”
“那当然也对,不过我更想见到约翰·罗伯森发挥一下,他绝对有这个能力,他可是苏格兰耐力最好的前锋了。”
我和约奇继续着这种形式主义的争论,我力图营造充满激情的气氛,让人觉得我是个有活力的人。可是我的这种努力也失败了,真倒霉。
我发现约奇和马格丽特肩负着一个任务,就是监视我,确保我不会逃走。他们轮番看守着我,而他们与我父母这四个人也从不同时走入舞池。约奇和我妈去跳了一曲《流浪者》,玛格丽特和我妈跳了一曲《裘林》,我爸和我妈去跳《沿河而下》,然后是约奇和玛格丽特去跳《留给我最后一段舞》。
当胖歌手开始唱起《蓝色的歌》,我妈就把我也拖入了舞池,那架势就像我是个布娃娃。在灯光下,我挥汗如雨,我妈则舞兴甚高。我又忍不住哆嗦起来了。当我发现那些家伙奏起尼尔·戴蒙德的套曲时,屈辱之感已经无以复加了。我只得踏着《永远都穿牛仔裤》、《岩石上的爱情》、《美丽的噪音》的节奏跳舞,而当他们开始演奏《甜蜜的卡洛琳》之时,我真快崩溃了。我妈还强迫我像舞池里的其他傻逼一样挥动手臂,一同合唱:
手拉拉手伸出手摸摸你摸摸我……
我转过头去看桌子那边,只见约奇正亢奋不已,摇头摆尾,恰似一个雷斯的埃尔•乔尔森(Al Jolson,著名黑人爵士歌手)。
一个灾难过去之后,另一个灾难接踵而至。我爸给了我一张十英镑的钞票,让我去给大家买一轮酒。提高社交技巧,训练重建自信,这显然也是今晚的任务之一。我拿着托盘,走向吧台,开始排队。我看着门口,摸着那脆生生的钞票:值不值得赌一把?只要半个小时,我就可以跑到席克或白天鹅斯万那儿去。只要到了那儿,我就可以彻底摆脱眼下的噩梦啦。但我随后却看到我爸正在门口盯着我呢,就好像他是个保安,我则是个惹麻烦的家伙。只不过他的任务并非把我轰出去,而是严防我逃跑。
这情形真是太丧心病狂了。
我转过头去,继续排队买酒。而这时,我看到了以前在学校认识的姑娘翠西娅·麦克金蕾。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但我也不能对她视而不见——人家正对我微笑,表示认出我了。
“翠西娅,你好么?”
“你好呀,马克。好长时间没见了,过得怎么样?”
“还凑合。你呢?”
“这么都看见了么——这位是杰瑞,杰瑞,这是马克,我们以前的同班同学。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哦?”
翠西娅把一个粗暴、臭汗淋漓的大猩猩介绍给我。我点点头。
“是啊,当然很久。”
“还能见到西蒙吗?”每个妞儿都要向我提起变态男。这真让我伤感。
“是啊。前几天他还来我们家呢。他要去巴黎了,然后去科西嘉。”
翠西娅绽放了一个笑容,那大猩猩则心怀不满地看着她。那家伙长着一张对全世界都不满意的脸,看起来随时准备和人大打出手。我确定,他一定是个萨瑟兰(萨瑟兰,苏格兰北部地区,因为地处偏僻,所以当地人被瑞顿他们视为土包子)的土包子。而以翠西娅的条件,可以找个更好的男伴的。当时在学校,就有一大群痞子成天意淫着她呢。我以前也故意在她身边打转,希望别人认为我们俩正在约会。我还妄想借助这种舆论作用,把她变成我的女朋友呢。有一次,我真的对自己的宣传攻势信以为真了,结果却被抽了一个大嘴巴:当时是在废弃的铁路上,我想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但变态男却已经上过她啦,这孙子。
“他总是东跑西颠的,这个西蒙。”她幽怨地说。
西蒙是小唐恩的爸爸。
“那是当然,西蒙总是夹着他的蛋东奔西走,忙于拉皮条、贩毒和招摇撞骗。这就是我们的西蒙。”我自己都被这脱口而出的诋毁之词吓了一跳。变态男可是我最好的哥们儿——变态男、屎霸……也许再加上汤米。我为什么要恶毒攻击自己的好哥们儿呢?只是因为他没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还是他根本不认那个孩子?更可能的,还是因为我嫉妒他。对于我的嫉妒,变态男则压根不在乎。因为不在乎,他永远也不会受到伤害。
无论如何,翠西娅是被我吓坏了。
“呃……好吧,回头见吧,马克。”
他们迅速离开了。翠西娅拿着放满酒的托盘,而那萨瑟兰(我认为如此)的大猩猩则回头瞟了我一眼。他几乎是用手指关节擦着地面走路啦。
我如此诋毁变态男,实在是失去控制了。我只是痛恨这厮能自由自在地从苏格兰远走高飞,而我却被当成一个混蛋。我猜,这也许只是我的个人立场罢了,变态男也有他个人的焦虑和痛苦。他的敌人也许比我的还要多呢,这是毋庸置疑的。管他那么多蛋事儿干嘛。
我把酒拿回桌上。
“儿子,你怎么样?”我妈问我。
“太好了,妈妈,我感觉自己简直是焕然一新了。”我想学着詹姆斯•凯格尼(James Cagney,美国演员,常演硬汉)的口吻说话,但可悲的是却没成功。就像我的其他方面一样,永远都以失败告终。不过,所谓成败,又有什么意义呢?有谁会在乎呢?我们都还活着,我们也会死去,人人的生命都很短暂。就这么着吧,我也就想说这么多了。
兄弟一家亲
真是美好的一天。这似乎意味着:
专心致志。手头有事儿。我第一次参加土葬。有个温柔的声音说道:“来吧,马克。”我走上前去,抓住一截绳子。
我帮助我爸和我的叔叔们——查理和道吉——把我哥哥的遗体放入墓穴,军方负责承担一切丧葬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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